阿迁

季冬(突如其来的脑洞和烂尾的be)

   “季冬是十二月,六号是我的生日,所以我叫季冬陆。

  

  

一、

高三的同学们迎来了他们在这所学校最后一个冬天,十二月那凌冽又裹杂着雪水的风吹的人脸颊发疼。


  季冬的寒冷和萧索化为白雪,沉沉地压在那枝桠上,摇摇欲坠的雪花在枝头颤颤巍巍地立着,似乎下一秒那脆弱的树枝就要撑不住地往下坠去。


  

虽然寒冷,但是班级里气氛挺活跃的,大概是刚大考完。有的兴致勃勃聊着答案,有的在期待转班的同学。


  梁意没掺和进去聊天,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身旁冰冷的桌椅,泛着寒冷的厉芒,似乎碰上一下都让人极其不适。


  他想,总该有人来暖暖这桌椅了吧。


二、

换班来了几个同学,最显眼的是个站在边上垂着头的少年,长得清秀又好看,却不爱笑,连多余的表情都像是被这寒冬冻僵了,冷清的目光落在人身上似乎能感到丝丝凉意。


班主任安排座位,梁意的目光依旧时不时地在少年身上打转,他对这个少年十分好奇,从性格到家室,他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麻雀,没了生机也不爱叫喳喳,垂着头时若有若无地萦绕着孤寂的味道。


如梁意所愿,少年坐在了他的旁边,梁意嘟囔:“嘿,我第六感还挺强 ”


少年似乎听见了,抬起头来看他,梁意亮出个阳光的笑容,问他:“我叫梁意,你呢?”


少年也跟着笑笑,却只是生涩而有些尴尬地提了提嘴角,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一般,声音却温和:“我叫季冬陆。”


三、

季冬陆。梁意觉得这名字别致又奇怪。


——难道他是在季冬路出生的吗?所以叫季冬陆。


这个名字像是在心上悄悄发了芽,长出了细小的触须挠着他心底的痒。


他想知道,季冬陆是什么意思,他又是怎么样的人。


梁意拍拍季冬陆,轻声问他:“你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?”


季冬陆闻言,眼神一滞,表情还是很平淡,声音却有些颤抖:“是我母亲的生日,也是我的生日。季冬,是十二月的意思。父亲说,我是给母亲最好的礼物。”


他的目光变得灰沉沉,落在外头那摇摇欲坠的枝丫上,不说话,整个人如同蒙上了一层云雾,看不清楚。


梁意有些愣愣,在他看来,生日似乎是个很高兴的日子,而季冬陆的神色却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过往,尽管表情没有变化,却好像看到了从他发丝到脚跟所覆盖的冰雪,孤寂而绝望。


季冬,寒冷而漫长的十二月。


四、

某天,班主任找到梁意,告诉他:“季冬陆有先天性心脏病,你好好看着他,不要让他出现什么意外。”


梁意在听到之后愣了很久,他在想,季冬陆身上披露的所有冰棱都来源于这个病吗?这么一想,就觉得连自己都呼吸不顺畅了起来,这么一个干净平和的少年,却经受着不为人知的痛苦。


梁意不自觉地打量起他,白皙得有些病态的肤色,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有些可怖地凸起,整个人瘦削又没有活力,连那双眸子都是清冷无情的,像是为自己筑起了一座冰城,寒冷又孤僻。


季冬陆察觉到了梁意在看他,回头有些疑惑地一侧头,却在接触到梁意那沉沉的目光时,像是被沸水烫到一般猛地移开。


“看我做什么。”季冬陆背对着梁意,回避他的目光时稍微松了一口气。


五、

体育课的时候,梁意四处寻找季冬陆的身影,季冬陆蹲坐在篮球架隔壁,看着在球场上挥舞汗水的身影。


他是羡慕的吧?梁意想。


季冬陆看到他,站起来对着他笑了笑:“你会吗?”


梁意挑眉:“会啊,你想看?”


季冬陆一点头,梁意脱下身上的羽绒服,抛给他,然后接过同学抛来的篮球往场上跑 。


季冬陆抱着梁意的羽绒服坐在一旁,愣愣地看着梁意在场上奔跑的样子,鼻尖萦绕着梁意残留在羽绒服上的味道,他想:原来还能有人将篮球打得这么漂亮。


梁意下场时就看到季冬陆抱着他的羽绒服直勾勾地盯着他,头发柔顺地耷拉着,整个人卸下了那堵冰冷的围墙,仿佛一只温顺的小兽。


梁意笑了,伸手去揉了揉他的发顶,柔顺的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,季冬陆猛地抬头,看到是梁意后稍微松弛了下来。


 “我帅吗。”梁意抛出这么个自恋的问题。


  “……帅。”季冬陆沉默了一下,很认真的点点头。


六、

十二月六日。


这是个和往常无异的日子,同样冰冷的空气和洁白的雪花,同样喧闹的教室和安静的他。梁意知道这个日子后稍微有点在意。


“呃…生日快乐。”梁意挠挠头,看着季冬陆的侧脸说道。


季冬陆的手一顿,随即紧紧握住了,用力得连青筋都在白皙的皮肤上透出来了。


“谢谢。”他用力地喘了口气,转头对梁意露出个勉强的笑容。


梁意一愣,他觉得季冬陆对这个日子似乎特别的……难以言喻,痛恨?忿恨?似乎都有。


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呢。


 


七、


梁意追上了季冬陆,季冬陆没回头,条件反射般甩开了梁意的手。


“季冬陆,你要去哪?”梁意气喘吁吁。


“回家”季冬陆生硬地甩出两个字,他瘦削的侧脸毫无血色,这是他第一次对梁意说重话。


“我陪你。”梁意拽住他。


“不用了。”季冬陆想要甩掉,但是梁意将他的手紧紧抓住。


“我陪你。别拒绝我,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事情吧。”梁意语气有些松动。


季冬陆僵住了,他对于他人的示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复。


季冬陆不再拒绝,只是任由梁意拉着,往家里走。


季冬陆往那崎岖的小道走,那片房屋年久失修,如同破碎的古董,失去了本来的光辉。


几座小屋并排,妇人在门口织衣,小孩在门槛旁玩泥,肮脏又市侩的景象让季冬陆和梁意看起来格格不入。


八、

季冬陆带着梁意往深巷走,越往里走,梁意发觉季冬陆的指尖越凉。


梁意用手掌包住他的手,试图给予他些许温暖。季冬陆下意识地往外抽,没有抽出来。


“……”


季冬陆微叹,也没反抗。


迎面走来个妇人


“小陆阿,你终于回来了,你娘站在天台不肯下来!”


季冬陆一听,拉上梁意往房子跑。


“妈!!”季冬陆看着那坐在残破楼顶的身影,喊了一句。


那女人的身影摇晃了一下,毫无征兆地往下倒,就像一颗炮弹,炸开了人群。


“妈——”季冬陆的喊叫卡在喉咙,灼热的疼痛从心脏漫开,拉着梁意往前倒去。


梁意一惊,没有闲暇去看被人群淹没的鲜血,抱住了季冬陆,问他:


“你的药在哪!!”


“兜里……”


九、

季冬陆的疼痛去了,瘫在梁意的怀里几乎直不起身子。


他撑着身子往前跑,拨开了人群。


鲜血几乎漫到季冬陆的脚尖,满目的鲜红刺痛了眼睛,眯了眯眼。


尸体不算太难看。季冬陆想,身体却往前走,慢慢地蹲下来。


“怎么就跳下来了呢?不是要折磨我吗?”季冬陆的音调变得尖锐又难听,眼泪却打湿了女人的脸庞。


梁意拉他,季冬陆一下子被拉倒在地上。鲜血染红了他的手和裤子,粘腻的触感带着铁锈味,刺激着人的神经。


梁意用右手遮住了他的双眼,轻声道:“没事。我在。”


九、

等警察和救护车散去之后,连女人的尸体都被清理干净了,地面上只剩下一片涸红的血迹。


警察给季冬陆做了笔录,说尸体要放医院,让他有空去给他母亲办后事。


人群散去了,街口只剩下他们两个,那股子孤寂和苍凉又覆盖在了季冬陆身上。


寒冷的风吹得季冬陆瑟瑟发抖,他扯了扯梁意的袖子:“进房子……”


房子里暖和了许多,破旧的家具和狭窄的小房子,只有白净的校服挂在客厅显眼的位置,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。


季冬陆沉默着,梁意也不开口,梁意发觉自己对季冬陆丝毫也不了解。


“我去倒茶。”季冬陆起身。


梁意低头,伸手拉住了他。


“能和我说说,发生了什么吗?”梁意轻声问。


季冬陆沉默,就在梁意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。季冬陆开口了。


十、

“季冬陆,不仅是我母亲的生日,还是我的生日。”


“父亲说我是带给母亲最好的礼物。”


季冬陆的父亲有先天性心脏病,活不过三十五,所以在他三十二岁那一年,撒手人寰了。


这也是季冬陆八岁,第一次发病。


先天性心脏病的遗传,压垮了一个女人的肩膀。


他父亲那些年有些积蓄,女人不肯用它,因为女人害怕有一天季冬陆发病,没钱去医治。


女人对这个儿子爱到极致,护得很。不让他跑,不让他跳,不让他有任何剧烈运动。


同时她对儿子要求很高,她从来不会打孩子,但是她会折磨自己,告诉儿子。


“如果你再不认真,我就吊死在这里……”


诸如此类。


季冬陆潜移默化地接受着女人对他的灌输,连他的心里都轻微地扭曲了。


十一、

说到后来,季冬陆将脸埋在手掌中,不断的抽泣。然后又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。


“有的时候我在想,如果这个家庭没有我,我的母亲是不是已经改嫁了?而不会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。”


梁意喟叹,不知道作何反应,之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。


“梁意。我是个累赘。”季冬陆抬头,红彤彤的眼眶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憔悴。


“你不是。至少在我这里不是。”梁意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脊。


季冬陆没再说话,把头埋在梁意怀里,脆弱得像个瓷娃娃。


十二、

那些个日子过去两三天,他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,季冬陆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模样。


那天的季冬陆走得匆忙,自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,梁意和他几乎寸步不离。可今天他独自走了,没有和梁意说。


桌上是那个他用了许久的素描本。他的笔触极其细腻,将那人的五官刻画得栩栩如生。


前半本几乎都是同一个人,一个阳光又张扬的少年,右下角有季冬陆的签名。


后来,梁意翻到了自己,他才发觉,在季冬陆的笔触下,他和那个少年太过相似了。


同样是张扬又阳光的眼眸,挥洒着汗水的模样,散发着少年人独有的荷尔蒙。


十三、

后门被推开的声音太过刺耳,还有杯子被打碎的清脆响声。


“梁意…”季冬陆快步走过来,额上挂着的汗珠以及气喘吁吁的模样,看得出来他是一路跑回来的。


季冬陆的目光落在了梁意手上握着的素描本上,眼神忽然就变了。


“给我。”季冬陆从他手里抽出本子,但他握得太紧了。


“刺啦——”纸张被撕碎了。


那是半张梁意的画像。


季冬陆似乎觉得难堪至极,将那张纸揉得变形,微微粗喘。


“……”他想开口说些什么,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,只好快步离开。


“季冬陆。”梁意喊住了他。


一顿。


“对不起。”季冬陆听到了,离开了教室,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。


梁意愣了两秒,急匆匆追出去。


十四、

“季冬…陆”梁意经过转角,看到就是季冬陆和另一个男生站在一起的画面。


听到季冬陆说:“纪筠,你还回来干什么?”


男生一顿:“回来看看你。”


“有什么好看的,悄悄看就行了,没必要在我面前出现。”


“季冬陆,我是喜欢你的。”被称为纪筠的男生突然开口。


“滚!”季冬陆本来已经扭头走了,忽然停下瞪着纪筠。


“别那么廉价。我恶心,我又怎么配得上你。活不过三十五岁的心脏病患者。”


梁意心中一痛。


说完了之后季冬陆真的走了,没有回头。


梁意追上去。


“看完本子还不够?还要偷听吗?”季冬陆坐在草坪上,问后头的梁意。


“我…”梁意张嘴,又不知道说什么,呆站在那儿。

  


“想知道吗?我告诉你。”季冬陆扬起了个笑容。

  

梁意觉得眼前的季冬陆很陌生,平常那副与世无争的皮囊像是被撕下来了,露出了血淋淋的皮肉。

  

这才是他的模样吗?

  

十五、

“很久以前,纪筠是我唯一的光。”

  

“最黑暗和最难忘的日子,都是他给我的。”

  

“我不知道爱与喜欢,但我知道,我爱那一束光。”

  

“我会很骄傲地告诉别人,我见到过光。那是照亮我整个世界的光啊。”

  

“可是那束光没有耐心了,因为这个世界太黑暗了,看不见那颗跳动的胸膛。”

  

“那束光走了,可他不知道,黑暗里的阴云都在为他哭泣。”

  

“我知道,雨过就会天晴。”梁意打断了,接上了这么一句话。

  

“无论是爱与喜欢还是向往光明,我都愿意成为你的光。”

  

“我愿意为了你,成为阳光恣意的人。”

  

十六、

季冬中旬,季冬陆的病情严重了。

  

待在暖房里的季冬陆越来越畏寒,连上学都不一定能去。

  

漂亮的眼睛蒙上了灰尘,看不见神采了。

  

“阿陆,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吃的?”

  

梁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手上提着两碗糖水,鼻子被冻得通红。

  


也只有这个时候的季冬陆会多些生机。

  

“季冬陆——”

  

他又发病了。

  

十七、

梁意愣愣地看着检察单,医生说、医生说他可能熬不过今年冬天了。

  

他不明白,为什么人的生命会这么脆弱呢?为什么这么美好的少年,只剩下短短一两个月的生命。

  

他如今只剩下了一具躯壳,没了生气。

  

医生还说,他下一次发病,可能就救不回来了。

  

季冬陆却看得开,他比以往多了笑容。


他爱问:“明年的春天会不会早点到。我想要去看看啊。”

  

梁意也会告诉他:“等春天到了,我们就去看那些春意盎然的植物。”


季冬陆总会笑得像个孩子。

  

梁意无数次亲吻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少年,少年苍白的肌肤几乎要和雪白的床单融为一体,化为雪花消散在空中。


  

他们是爱人,是黑暗与光的并存,黑暗在追逐着光,光在爱着黑暗。

  

十八、

季冬陆坚持要出院,梁意一开始是不同意的,后来被他一句话打败了。

  

“我想和你看一下这座城市被白雪覆盖的模样。”

  

他们走过了大街小巷,去吃了那些个没尝过的小玩意,去做了情侣们该做的事情。

  

“梁意,我想吃冰糕。”


“我去给你买 ”

  

季冬陆看着远去的身影,左手捶打着胸膛,那个好看的背影慢慢的变得模糊。

  

“要走了啊……”泪水不争气地打湿了衣服。

  


他多不甘心啊?他明明抓到了那束光,那束光不会再走了。可是他待不住了……

  

十九、


急救车的声音鸣叫着走近,梁意看到季冬陆本该站着的位置围满了人,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。

  

“季冬陆!!!”俨然是那个苍白的人儿。

  

他抱起季冬陆。季冬陆看着他,慢慢的笑了。

  

二十、

“梁意,你看到我心里的彩虹了吗?”

  

“不仅雨过天晴了,还出现了彩虹。”

 

“下辈子吧,下辈子我去当三月的暮春,七月的绀秋,但我不再是十二月的季冬了。”

  

你看,这人多傻啊,还在想着下辈子。

  


可是他再也看不到明年的暮春了啊。

  


  

——end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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